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碎夢之空-流光殘夢 ver1.00 Chinese only


by signofheave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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蒼空.星子.夏日清風〈貳:01-06〉



.. Chapter 2 塵紛 ..

.. page 01



[ 01 ]

那是清晨。
意外的沒有霧,但也看不見陽光。
陽光,在山的那頭。

〝洛基……〞棕色的短髮在風中微微颺起,蒼空一般深遂的暖褐色雙眸望著地面,一筆一劃的慢慢寫著。
洛基正看著湖發呆,只當沒看見,他也不拍他肩膀,只繼續虐待地板。
等到字跡已經繞滿他們兩個時,洛基才回過神。
洛基沒說什麼,只是把充滿自己平字的沙地塗平,給予神經二字評語。

這樣的早晨,使他漫不經心。
所以直到他完整的寫完了自己要傳達的全部意思,洛基才勉強定神一望。
然後臉上一凝。
他丟下木棍,站起身。

輕而淺的字跡透露的,竟是那麼困難重重的意圖。

〝我想聽你的聲音。〞


[ 02 ]

洛基踩在冰冷的石子上。
濃霧包圍了他,纏繞他的手、腳,輕撫他的臉龐。
那是一種對生者的排斥。

除了這裡,他別無可去。
除了此人,他別無可求。

等待著回答的時候,他明顯感到自己的嫌惡。
然後他想起被他害死的那個青年,和他畏罪自殺的弟弟。
巴爾德和黑茲爾,他們都在這裡。

終年圍繞著深深濃霧的,死者之國。


洛基面前的,就是這裡的統治者,同時也是他的女兒,海爾。
毫無血色的唇才啟口,就是擋不住的冰冷氣息。

「要解除一個人類身上的詛咒,並非什麼難事。」她慢條斯理的說著「畢竟巨人國和神國最睿智的巫者,都來到了這個最終之地。不過……」

她從光滑的白色石椅上站起。

「他需要給我相對應的代價,我可不做白功。」
「…代價?」洛基對自己的女兒對自己擺架子這件事略有不滿,不過凝重的霧氣壓得他難以多言。
「他的靈魂。他將永遠留在冥府,再也見不到諸神賜予他的任何光芒。太陽不再照耀他的面龐,星子不再為他那片天空閃爍,青空不再因他蔚藍,黑夜不再給他沉靜。他將面對的,是永遠的黑暗。他將成為奴隸,直到債務還清。」

就是洛基口才再好,也知道這個人有多難說話。

「你就不能…」他只好笨拙的開口「看在我的份上…」
「父親。」她打斷她,一青一紅的可怕面龐上是難以打破的冰冷無情。
「我的父親,邪神洛基啊。你如今有何立場?你背棄諸神,也與我無恩。你義兄正全心追殺你,你已不可能得到原諒。」
灰黑而無神的雙眼微微轉向。

「但是……」她看著一臉不服的洛基「洛基,你至今作盡壞事,騙過侏儒、罵過愛神,連阿斯嘉特之光也被你給害死了。你──不是該睥睨一切嗎?難道說,你如今竟對一個詛咒纏身的人類,動了真情?」

洛基沒即刻回答,只是直直盯著她,須臾,哼了一聲。

「我想聽的話你是一句也沒說,多餘的話倒是說了不少。」
「那是因為我很清楚怎樣讓人痛苦,我被放逐此地,你也不想想有多少年。更何況──」
她冷冷一笑。

「我的污穢,正是來自於你的血液啊,父親。」

洛基不置一辭,只是轉身就走。
背後,還傳來女兒冰冷的聲音。

「如果你願意,拿你所剩不多的生命來交換,你的朋友將可以減輕痛苦。」
洛基一凜,卻沒回頭,直直的走了。


[ 03 ]

洛基站在門前,一臉凝重。
他總共變過五種動物,才不動聲息的從海爾的國度回到這裡。
這很直接的提醒了他。

提醒他,自己是為何而來到這個山谷。

難道他要因為山谷裡的人,就此放棄生命嗎?

待若成為海爾的奴隸,或是要自己永遠去那個討人厭的霧之國,都不是自己樂見的結果。
洛基決定閉口,儘管他知道待若有多認真。


然而他才踏進門,就感受到屋裡已經不對勁。
他望向待若該在的位置,卻撲了個空。
反而是本該寧靜的窗台上,停了一隻黑鴉。

只有眼珠子,散發出血紅色的光芒。

洛基心中一凜,轉身就要奪門而出。

「沒用的。」「牠」緩緩開口「另一個使者已經去找他了。」
洛基擠出難看的笑容。
「那丫頭,做事倒真快……」
「容我提醒閣下注意用詞。」
黑鴉輕輕煽動翅膀,卻沒飛起。

「如閣下所見的,我是冥府之主,海爾的信使。」
小小的黑色頭顱一矮,算是欠身的表示。

「向您傳達,完整的契約內容。──哦,當然,是閣下的部分。」

洛基的腦袋早就在飛快的思考怎樣去破壞另一邊了,猶疑的眼神縱逃不過信使的眼睛,洛基也毫不在意。

「屋內四周都佈下法術,因此您是踏不出那道門的。」
話才出口,洛基就往門外踏,果然,不管怎麼走都會回到原處。

他回過頭,盯著那隻烏鴉。

「海爾女王說您非常狡詐,要我們特別注意,所以做了周全的防範──當然,施法術的不是我,所以就算殺了我也是沒用的。」

這孩子子承父志還真是不可思議的成功,竟然連下手前的準備都比他周全。

「契約內容就如海爾女稍早和您所說的一樣,若您願意用那青年死後的所有生命來交換,可以抵銷他服苦役的時間。」
「那是多長?」
「恕我無法告訴您。」
洛基哇啦哇啦叫了起來。
「那合約不就不完整了嗎!這是詐欺!」
「內容非常完整,就如我所敘述給您的,至於要不要答應是您的選擇。」

他面對窗口振翅。

「閣下將得到一天的考慮時間,如果答應了條件,明晚月亮在西北方時,我們在湖的另一端,恭候大架。」

他飛向天空。
洛基真想一箭射死他,但他沒有弓也沒有箭,正如他知道這樣於事無補。

「明明就和我沒有關係的…」他喃喃念著,走出好不容易能跨出的門。

待若果然在外面。
和洛基相反,他一臉喜色。看見洛基出神也不管,就拉著他又跑進屋子,走到書桌前。

他才拿起筆,洛基就搶先一步。

〝不准答應。〞

對他來說,好像孤注的一擲。

〝答應了,就跟你絕交。〞


[ 04 ]

他們試圖像往常一樣彼此閒談,但卻都倍感吃力。
話題繞來繞去,刻意避開卻反而使核心更加顯眼。

洛基會莫名其妙的停筆、出神。

他知道,自己已經什麼也挽回不了。
但他還在刻意迴避,不想正視自己的問題。

他從來沒想過為別人而死。
從前,現在,今後。

他還不想。
萬萬不想。

**

在他們又沉默的坐在湖邊的時候,洛基終於打破了話題。

〝我不該去找海爾。〞
〝…是嗎,我倒覺得‥〞
字還沒接下去,就被洛基硬是蓋過。

〝你沒去過那裡,不知道那裡有多可怕。除了霧,什麼也沒有的世界……更何況是在那個女孩的手下認她驅使。你會後悔的……所以千萬不要答應。〞

他看了看那行字,沒回答。
那雙眼透過火焰凝視湖泊。
在黑夜裡,仍然保有那份奇異的天藍。
洛基以為自己說動他了。


然他只是捏緊手上的木棍,寫下短短的句子。

〝那,值得。〞


洛基百口莫辯。


[ 05 ]

一整個晚上,他們都坐在營火前。
每當待若想站起來,就被洛基拉回原位,用各種理由留下。

〝很晚了…〞待若最後無奈的在沙地上寫下。
但洛基很堅持。

〝我們來比賽誰最後睡著吧!〞
〝…那種比賽‥‥〞


洛基開始寫起了阿斯嘉特的事。

阿斯嘉特是如何被奧丁及他的兄弟建造起來。
自己是如何穿越重重世界,如何遇到奧丁。
他們是如何結拜為兄弟。

他提起雷神托爾,說起他們一起到巨人國去探險,怎麼被巨人之王的法術擺了一道後悻悻而歸。
他提起戰神泰爾,說起他是如何自告奮勇,把手放進大狼分裏爾的嘴裏當作誘爾,讓諸神成功的把他封印。
他提起青春之神伊登,和她那盒能讓人有永遠青春的金蘋果。還順便提了她被巨人抓去的插曲。
他提起愛神芙蕾亞,用盡他能想到的形容詞形容她的美麗,卻又不忘對她過於開放的愛情關大大損了一番。

洛基幾乎是要把自己記得的全吐出來,還不忘扯扯待若的袖子要他認真看。
但自己的眼皮卻越來越重,到最後甚至無法撐開。

在他睡去以前,最後看到的一幕,是高掛東北方的銀白色月亮。

[ 06 ]

「洛基……」涼涼的聲音呼喚著他,洛基從泥土地中清醒。
是海爾。

「…你倒真有興致,還親自來。」
「早就料到你會使技倆,所以不能輕看哪。」
洛機不用四周張望,就知道待若一定不在身邊。

「竟然用法術…」
她輕輕一笑。
「什麼樣的東西對待什麼樣的人。」

寒意從冰透的肌膚滲入地面,傳到洛基身側。
「這倒不是你的作風呢。自己不願做好人也罷了,卻還來干預我的計畫。」
「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引起的……」
「但你不願在你的部分負上責任。」她打斷「世界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,洛基。不要只想著干預別人而不考慮自己。更何況……」

一雙眼直直望向他,混濁的瞳眸勾起了幾分挑釁的神色。

「洛基,難道你以為自己神格很高?」


「至少比起妳吧。」他虛弱的說。
「或許如此,但希望你別忘記,父親,這世上沒什麼比生離死別更能增長人的智慧了。而你顯然沒因為跟人類混在一起成長多少。」
「這也不必你來評論吧,從沒聽過女兒教訓父親的。」
「不,只是中肯的建議罷了。你如果不捨棄自己的角度,又怎麼能了解那個人類真正想要什麼呢?」

洛基默然。

「好了,前面說的是以一個兒女身分的最後大放送,現在是談公事的時間。」
她垂下雙眼,恢復先前的淡漠神情。

「告訴我吧,你的決定。」

洛基沒回答。
她靜靜的等著。
良久。



「…我想活著‥」
他囁嚅。


「真不智…」她的言語中沒有絲毫惋惜「但我毫不意外,這會是你的回答。」

暗灰的瞳眸朝四周望去。

「話說回來,這還真是個漂亮的地方呐,和我的國度完全不同。」

灰白色的霧氣從空氣中憑空冒出,漸漸把她吞沒其中。
兩邊異色的臉嘲笑似的望著此刻看來非常挫敗的洛基。

「你的朋友有一天的時間,過完他原本的生命。」

霧氣漸漸聚攏,然後消散。

「明天午夜正,我們會來接他。」

只留下,讓洛基感到更加無力的回響。
他以為自己會睡不著,但強烈的睡意卻在輕煙完全消失後更加強烈的襲來。
這也是法術吧,洛基想著。
by signofheaven | 2008-02-14 00:22 | 柴.Original